周口日報·周道客戶端記者 王錦春 何晴 韋偉

核心提示：

1931年，他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；1934年參加長征，任紅軍團長，率部四渡赤水、南渡烏江、巧渡金沙江、飛奪瀘定橋；1935年，在川西執(zhí)行偵察任務時與部隊失去聯(lián)系。返鄉(xiāng)后，他胸懷革命，不忘初心，三次找黨，培養(yǎng)進步青年，剿匪反霸……他嚴守黨性，無愧于黨。80歲高齡的他找到紅軍時期的老戰(zhàn)友——蘭州軍區(qū)司令員肖華。他對老戰(zhàn)友說："我長征沒能如愿，掉隊了。"

他就是曾經(jīng)的紅軍團長盧子美。盧子美的一生，轟轟烈烈、英雄無名。愛黨敬黨，從未“掉隊”。

盧子美

萬水千山只等閑

生逢亂世，即使命運如螻蟻，但仍有人心向光明。

盧子美，1899年出生于沈丘縣李老莊鄉(xiāng)劉堂行政村盧莊自然村的一個貧農家庭。他自小天資聰穎，就讀私塾8年，立志從軍，一展抱負。

1924年，投西北軍馮玉祥部下當兵，盧子美憑借出眾的軍事才能一直受到提攜。期間，常受到愛民報國思想的熏陶。1930年蔣、馮、閻軍閥混戰(zhàn)，馮玉祥戰(zhàn)敗。10月，蔣介石收編盧子美所在的馮部為國民革命軍第26路軍，并派往江西寧都駐防。因水土不服，加之不滿蔣介石反共政策，士兵開小差現(xiàn)象屢發(fā)。盧子美所在連隊一名士兵逃走，被反動軍官舉報。因保護士兵，盧子美挨了四十軍棍。恰時，26路軍總參謀長趙博生到該團視察部隊駐防情況，得知盧子美被打后，前去探望詢問傷情。二人在交談中，趙博生發(fā)現(xiàn)盧子美正直有見地，便把盧子美的情況向26路軍地下黨特別支部書記李振亞、組織委員袁血卒進行匯報。組織經(jīng)討論研究決定把盧子美列為黨員發(fā)展對象。1931年，盧子美由趙博生介紹，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，在一個小山溝里進行了莊嚴的入黨宣誓。從此，盧子美正式踏上革命征程。

1931年12月寧都暴動。起義前，盧子美擔負73旅旅長董振堂與總部趙博生總參謀長及各旅之間的聯(lián)絡、警衛(wèi)工作，盧子美帶領全連戰(zhàn)士負責奉令帶領守衛(wèi)把手南大門，對寧都暴動的成功起到重要作用。起義成功后，部隊轉移到中央蘇區(qū)，26路軍改編為紅五軍團，盧子美任中國工農紅軍第5軍團13軍9師27團團長。

在瑞金城外沙洲壩，毛澤東、朱德、肖勁光等同志接見了包括盧子美在內的核心黨員和特別支部。毛澤東還曾為寧都暴動的成功題詞：“以寧都起義的精神用于反對日本帝國主義，我們是戰(zhàn)無不勝的！”

1933年，盧子美被調到少共國際師任45團團長。在第四、五次反“圍剿”斗爭，他帶領45團參加過東陂、黃陂、黃獅渡等十多次重大戰(zhàn)役。在南雄戰(zhàn)斗中，他所率領的45團以一團兵力，主攻敵軍一個師盤踞的山頭。敵眾我寡，全團浴血奮戰(zhàn)，場面異常激烈。盧子美戰(zhàn)斗勇猛，臨危不懼，身負重傷仍然繼續(xù)指揮戰(zhàn)斗。（直到晚年，腿部仍有多處彈片沒有取出，每逢陰雨天氣，癢痛難忍）師政委肖華看到他流血過多，臉色蒼白，已陷入昏迷，硬讓擔架隊把他從血泊中抬下火線。因為保衛(wèi)中央革命根據(jù)地作出了突出貢獻，戰(zhàn)斗結束后，盧子美還受到了軍委的通報表揚。

1934年，中央紅軍開啟了二萬五千里的漫漫長征之路。盧子美率團負責全軍后衛(wèi)工作，保衛(wèi)中央領導機關安全撤退，贏得“鐵流后衛(wèi)”稱號。10月至12月，盧子美率團掩護紅軍主力突破信豐、粵北、湘南、湘江四道封鎖線，于1935年1月到達遵義。經(jīng)過短暫整頓學習，紅軍繼續(xù)北上。1935年5月，盧子美從后衛(wèi)調到前衛(wèi)，任第1軍團第2師紅4團團長，負責為長征開路的先鋒任務。期間，盧子美率團指揮四渡赤水，巧渡金沙江，突破烏江天險，飛奪瀘定橋等數(shù)百次戰(zhàn)斗，為保衛(wèi)全軍安全突圍起到了重大作用。

同年6月中旬，盧子美從紅4團調到紅2團團長兼參謀長。此時紅軍部隊已占領瀘定橋，到達川西，國民黨正瘋狂實行大規(guī)模圍追堵截紅軍行動。6至7月間的一個傍晚，盧子美帶領趙得勝等三名戰(zhàn)士外出去找向導，偵察行軍路線。結果發(fā)現(xiàn)附近村莊早已被國民黨集中占領，盧子美等人被國民黨軍便衣隊包圍，眼看包圍圈越束越小，盧子美當即下令分散突圍，在與敵人搏斗時，兩名戰(zhàn)士身亡，盧子美彈盡，憑記憶回到營地時偶遇敵軍，不幸被俘。趁著暗色，盧子美扔掉配槍，向敵軍稱是被紅軍俘虜來做伙夫的。盧子美在敵區(qū)被困月余，毫無損害黨的利益言行，而后尋找機會順利逃出。當時，紅軍早已北上遠去，從川西到雅安，盧子美一連兩月奔走尋找紅軍，可身無盤纏，語言不通，加之敵人瘋狂反撲無法存身，無奈輾轉回鄉(xiāng)。

楊成武的回憶錄《憶長征》一書，由葉劍英元帥題寫書名，聶榮臻元帥作序。序言寫到，紅四團在長征中先后由耿飆、盧子美和王開湘同志任團長，由楊成武同志任政委。

1982年3月16日，《人民日報》《解放軍報》等報發(fā)表《憶長征》序言。

找黨盼黨不“掉隊”

道之所在，雖千萬人吾往矣。

盧子美在紅軍隊伍里掉隊了，但他始終盼找黨。

盧子美晚年回憶說：“1936年，在家鄉(xiāng)我盼望歸隊，幾次奔走，都未成功。我堅信共產黨，雖和組織聯(lián)系不上，但思想上不放下武器，在當?shù)厝罕娭忻孛苄麄鼽h的政策，發(fā)動貧雇農進行反對土豪劣紳斗爭，為革命培養(yǎng)干部，積蓄力量?！?/p>

三次動身去找黨。1937年日軍侵華，全面抗日戰(zhàn)爭開始，盧子美在家自學獸醫(yī)，靠給附近村民的牲畜治病賺錢。據(jù)盧子美孫子盧遠東回憶，1938年，當盧子美得知紅軍在陜北，便勸說三弟：“走，咱們去找部隊，還是參加部隊才能解決問題?！倍送窘?jīng)洛陽時，遇到昔日西北軍故友朱斌，朱斌勸二人留在部隊，但盧子美早已將信仰交給了共產黨，便婉言謝絕。繼續(xù)北上尋找部隊，但過黃河時日軍封鎖森嚴，無法突破，只得失望返鄉(xiāng)。

1940年、1942年，盧子美又兩度去大別山和湘西尋找紅軍隊伍，皆因抗戰(zhàn)期間我軍輾轉頻繁，未能如愿。在前往湘西途中，與盧子美同去尋找隊伍的侄子也不幸遭遇敵軍飛機轟炸身亡。

找黨無果的盧子美，決心在家鄉(xiāng)開展革命運動，在貧苦農民中秘密宣傳黨的政策，講紅軍打土豪、分田地的革命故事，還暗地培養(yǎng)了李學思、劉慶身、兒子盧繼云等一批進步青年。

1947年，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，盧子美隨即帶領李學思、劉慶身等進步青年配合區(qū)大隊與敵人周旋。1949年，盧子美組織民工、民兵，擔任擔架隊隊長支援前線，帶領1000人隨軍南下，支援渡江戰(zhàn)役，后部隊領導獎勵多架長槍機炮。1950年清匪反霸時，盧子美帶領貧苦農民鎮(zhèn)壓了國民黨軍長李澤國、縣長劉霞仙等反動分子。

1948年，盧子美被推選為劉堂鄉(xiāng)第一任鄉(xiāng)長，擔任劉堂鄉(xiāng)鄉(xiāng)長期間，劉堂鄉(xiāng)是全縣第一個繳公糧模范鄉(xiāng)。1952年，盧子美腿部舊傷復發(fā)，加上年老體弱，經(jīng)組織批準，離職休養(yǎng)，享受供給制。年過半百的他離休后，仍積極為黨工作。為支持朝鮮人民抗擊美帝國主義，他響應黨和政府的號召，拿出退養(yǎng)金，變賣了老伴的部分首飾，捐獻出700多元積蓄。農業(yè)合作社運動中，他積極動員群眾入社，還拿出自己的500元退職金和醫(yī)療費為集體購買大牲畜，自薦擔任飼養(yǎng)員。

同村村民盧子強出生貧民家庭，苦大仇深，是盧子美生前培養(yǎng)發(fā)展的共產黨員之一。盧子強生前曾多次向村民提起盧子美：“咱莊的人都自豪，我們的牲口在沈丘縣都出名，一是膘肥體壯，二是盧子美個人掏錢給公社買的。那時候，人人都羨慕咱們村有這么好的牲口?！北R子強父親身患重疾，家庭貧困，盧子美在得知其家庭情況后，用自己的退養(yǎng)金出資購買了兩頭水羊，交給盧子強父親，讓他負責放養(yǎng)來掙工分。

1965年，村里辦小學，當?shù)赜形幕娜松佟?7歲的盧子美，又接手了培養(yǎng)下一代的任務，走上講臺，當起了民辦教師。

十年浩劫，盧子美多次挨斗。在冤屈無處申訴的年代，他寫下了“平地行舟非好漢，驚濤駭浪識英雄”的對聯(lián)，要求全家人堅定革命信念，誓死跟黨不變心。

《河南日報》刊發(fā)《盧子美健在》的消息

嚴守黨性無愧黨

窮盡一生，不斷刷新黨性底色。

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，全國撥亂反正，冤假錯案得到平反落實。盧子美詳細回憶了自己的革命生涯，由女兒盧湘云代筆，將能證明自己的革命歷史的書面材料分別寄給了中央軍委、國家民政部等單位。

1979年8月，耄耋之年的盧子美在女兒盧湘云的陪伴下，動身蘭州去尋找昔日的老戰(zhàn)友肖華同志。時隔半個世紀，老戰(zhàn)友終于重逢。二人激動不已，淚流不止。肖華說：“盧子美同志，我找你多年都找不到你，我以為你已經(jīng)死了。你為什么不來找我？”盧子美回答道：“我找你干什么。找你有要官子嫌。我革命沒到底，路上出了問題，掉隊了。雖然我掉隊了，但我問心無愧，我在鄉(xiāng)培養(yǎng)基層干部，鬧革命，把兒子也培養(yǎng)入黨。我培養(yǎng)的對象現(xiàn)在都成了黨的骨干，我無愧于黨?！毙とA同志聽完這番話，淚水再次流下。1983年，盧子美恢復黨籍，河南省委組織部批準享受行政十六級待遇，多年夙愿終達成。

1982年，當年盧子美的入黨介紹人、時任民政部副部長袁血卒在一份報告中寫到一個細節(jié)：盧子美第一次病危，已經(jīng)不能回答記者的問話。他的孫媳婦一旁插話說，“俺爺?shù)男氖?，就是想到共產黨”，盧子美這時睜開眼流著淚花，點點頭。

對黨忠誠的精神品質早已刻進了盧子美有限的生命中。在其女盧湘云的入黨申請書中，有這樣一段話：父親知道他現(xiàn)在病重活不了多久，含著眼淚對我說，“我能活著看到把你交給黨組織，加入了黨，我也放心了”。

盧子美去世后，聶榮臻、楊成武、肖華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送來花圈。

不留財錢留初心

艱苦樸素，不計較個人得失。

盧子美拿出自己的退養(yǎng)金幫助村里貧苦的百姓，而自己的兒子盧紀云患脈管炎卻無錢買藥，不得已去銀行貸款。盧紀云謹遵盧子美教誨，從鄉(xiāng)長到二區(qū)第二書記，工作勤勤懇懇，態(tài)度認真。1964年，盧紀云飽經(jīng)風霜，身患重疾，從不和組織伸手要錢的他，無錢買藥只得向銀行貸款，后醫(yī)治無效病故。年逾花甲的盧子美強忍著白發(fā)人送黑發(fā)人的痛苦，堅持不伸手向國家要補貼，依靠自己的雙手把未成年的孫輩撫養(yǎng)成人。

1979年春天，盧子美在家門口親手種下了兩棵柏樹。盧遠東激動地告訴記者：“爺爺種下柏樹后，告誡我們兄弟，要向松柏一樣，立于天地之間，做一個堅強的人?！?/p>

盧遠東稱，打記事起就知道，一到陰天，盧子美腿部奇癢難忍，總會叫著他去撓癢。盧遠東摸著爺爺疙疙瘩瘩的腿問：“爺爺，你腿上怎么沒有一點好皮？”盧子美回答：“都是壞蛋給打的。”談起這段往事，盧遠東像是沉浸在往日回憶中，愣了許久才開口：“我從他身上學到的就是艱苦樸素，不計較個人得失。到我這第三代了，沒有什么物質上的財富，真正的精神財富就是勤儉節(jié)約，自己能挺的事情自己堅決挺過去，從來不向國家伸手。”

1985年，86歲的紅軍團長盧子美走完了他坎坷傳奇的一生，其墓碑于1986年清明節(jié)前建立， 墓碑上“紅軍團長盧子美之墓”是老將軍孫毅所題。

4月9日，周口日報《紅色記憶》采訪組一行再次來到沈丘縣李老莊鄉(xiāng)盧子美家鄉(xiāng)采訪，并到盧子美的墓前憑吊。恰逢清明節(jié)后，盧子美墓碑前擺放了一盆白色菊花，花朵在風中搖曳，像是在傾訴著什么。“應該是有人專程過來掃墓了?！北R遠東拿起那盆菊花，細心地擦拭底部塵土。他說： “爺爺去世多年，給我們留下了無窮盡的精神財富。勤儉是我們的傳家寶，氣節(jié)是我們做人的標本，誠信待人也是爺爺對我的教導。我們后人要把黨的初心傳承發(fā)揚光大。”③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