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者按：在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1周年的日子里，我們特別推出了這篇回憶邊防官兵戍邊生活為主題的溫情散文。透過這位曾經(jīng)戍邊軍人的筆端，聽一聽官兵們的戍邊故事，我們會對邊防更多幾分理解，對祖國更多幾分熱愛，對軍人更多幾分崇敬……

我和軍隊的不解之緣｜-62℃，凍裂的鐵，燙熱的邊防

蔣順利

官兵們巡邏在邊防一線。（資料圖）

伴隨著軍隊改革的大潮，我曾經(jīng)戍守的內(nèi)蒙古軍區(qū)一支邊防部隊也更改了番號，更換了隸屬。但無論世事怎樣變遷，無論番號怎樣更改，在我靈魂深處，始終銘刻著一個永遠的邊防，一個永恒的信仰。

2006年，我從邊防調(diào)到北京某部服役的第7個年頭。12月25日，我陪同人民日報著名記者雷聲，回到我服役過的那支邊防部隊，去聆聽戍邊官兵心底深處的聲音，去感受邊防線上最動人的一道“風景線”。

天寒地凍，執(zhí)勤官兵防寒面罩、棉帽上凝結了冰霜。（資料圖）

為我們送行的朋友開玩笑地說：“選擇冬天去那里的人都有些‘自虐’傾向?！钡拇_，那里的冬天奇冷。“五月雪，八月霜，九月一片白茫?！保叭疹^冒嘴(太陽剛出來),凍死小鬼”,“臘七臘八,凍掉下巴”。部隊駐地的許多順口溜形象地說明了氣候的寒冷程度。有據(jù)可查的最低氣溫記錄達到-62℃。

12月26日深夜11時13分，我們跟隨哨長牛榮華帶領的一個6人潛伏組，全副武裝前往邊境地段執(zhí)行潛伏任務。官兵踏著沒膝的雪，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潛伏地段艱難行走。這里的寒冷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體會得到。我們剛把照相機對準哨兵，鼻子竟凍在了機殼上。隨身攜帶的特制低溫計提示我們，此時氣溫已降至-32℃。最后，潛伏點選擇在一個視野開闊、隱蔽性好的樹林前。那兒離界河600米左右，便于觀察和采取行動。官兵們子彈推上膛，系緊皮棉鞋，穿好皮大哈（高寒地區(qū)特有的御寒皮衣），調(diào)好夜視儀，伏臥雪中，開始聚精會神的觀察。時間就這樣一秒秒地滑過。羽絨衣褲、保暖內(nèi)衣、羊毛皮帽、厚棉靴、厚棉手套、防凍傷藥……縱是行前如此精心武裝，20多分鐘我們就已感到全身上下都被凍透?？蓾摲俦坪跞徊恢?，仍然警惕地注視著前方。后來我們得知，像這樣的潛伏他們經(jīng)常進行，每次都得在冰冷的雪中趴三四個小時，甚至更長時間。哨長告訴我們說，除了潛伏，官兵們還要經(jīng)常進行乘騎和徒步巡邏。

巡邏途中就著冰棱吃干糧。（資料圖）

因為寒冷，這里曾發(fā)生過一件聽起來近乎傳奇的故事。

1972年1月11日，一個哨所的戰(zhàn)士李永才突患急性闌尾炎，部隊領導立即用電臺向上級求援，直升機載著醫(yī)務人員降落哨所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當時-62℃嚴寒竟把直升機的螺旋槳凍裂了。沒辦法，只好由搭乘直升機而來的醫(yī)生在連隊給戰(zhàn)士做了手術，然后又派一架直升機送來了新的螺旋槳。至今，那斷裂的螺旋槳還留在這個部隊。

也是因為寒冷，這里至今口口相傳一個布娃娃的故事。那是個雪奇大天奇冷的冬季。春節(jié)前夕，老哨長張國臣的妻子卞愛芳，帶著8歲的女兒從山水甲天下的桂林來部隊探親。3年的思念，3年的期盼，卻無情地被冰雪阻隔。大雪封山，通信中斷，車輛更是寸步難行。一天，二天，三天……在焦急和思念的等待中，轉(zhuǎn)眼就到了春節(jié)。年三十晚上，張哨長懂事的女兒，流著淚，憑記憶畫了一張又一張爸爸的肖像。臨走時，她留下了自己最喜愛的布娃娃，并寫了一封讓人心酸的信：“爸爸，我和媽媽好想您好想您。我把您給我買的布娃娃放在冰河上，等夏天冰化了，布娃娃就會漂到您那里，爸爸您見到布娃娃就見到我了?！?月底，張哨長帶巡邏艇開始了通航后的第一次巡邏，艇尚未靠岸，他遠遠地就看到那個熟悉的布娃娃靜靜地躺在碼頭，這個錚錚漢子不禁淚流滿面。

雪地里進行戰(zhàn)術訓練。（資料圖）

1月7日8點，我們跟隨官兵再次走向寒冷的冰雪世界。凜冽的寒風,如一把把小刀剮在臉上。我們一直想看到的“霧凇”現(xiàn)象,真真的出現(xiàn)在了正熱火朝天訓練的官兵和我們自己身上：呼出的熱氣,迅即變成一條條飄曳的白煙,凝聚在眉毛、頭發(fā)、睫毛和胡須上,形成乳白色的疏松針狀冰晶。不一會，男同志個個像“圣誕老人”,來哨所探親的軍醫(yī)家屬則成了“白毛女”。官兵們說，他們剛來時，也非常不適應這里的高寒，為此他們每天都組織耐寒訓練，打軍體拳、練匍匐……往雪地上一趴，往往就是二三個小時。訓練結束時，戰(zhàn)士們或自己或相互間用雪在臉上、手上不停地揉搓。

戰(zhàn)士們說，其實寒冷他們并不害怕，讓他們害怕和難以忍受的是這里常年四季的偏僻寂寞?！鞍滋毂幢砩媳葱?。”這是官兵們寂寞生活的真實寫照。有一次，戰(zhàn)士曹漢東休假途中在北京站倒車時，因陶醉于霓虹的夜景、川流的車輛、熙攘的人群而耽誤了回家的車。但小曹說，自己其實早就習慣了邊防的寂寞，適應了北疆的高寒，真正心心念的還是腳下那片邊關熱土。

嚴寒中，軍姿依舊挺立。（資料圖）

在這兒采訪，我們還常常聽到官兵們講起另一個略帶辛酸的話題----“吹燈”。氣候的惡劣，駐地的偏僻，成為橫亙在官兵們愛情道路上的兩座大山，如冬季封住他們進出哨所通道的冰山一樣，讓他們無可奈何。被戰(zhàn)友們稱為“吹燈專業(yè)戶”的哨所司務長易潛，就有著7次“吹燈”的經(jīng)歷。一次，他本答應對象回家定親，結果一場大雪封死了他走出哨所的唯一道路。雖然他給對象解釋得口干舌燥，但仍于事無補。當小易收到對象的“吹燈”信時，已是幾個月之后。捧著信，這個訓練場上磕掉門牙都沒當回事的剛強漢子，一個人跑到雪地中痛痛快快地哭了半個小時。這次，我們雖然沒能見到這位“吹燈專業(yè)戶”，但見到了被大家戲稱為“吹燈專業(yè)戶第二”的士官潘中偉。我們問什么原因總被對方“吹燈”，他滿臉無奈地說：“如果實話實說這里的寒冷和艱苦，怕人家連個見面的機會也不給。而等到春節(jié)準備回去見個面，哨所又往往被大雪封堵。咱紙里包不住火，告訴實情時，人家便定個‘不誠實’的‘莫須有’罪名而提出分手。”